「嘶~冷死了，我要是也会加热魔术就好了。」
「还在执行任务呢，做什么白日梦。你这种泥腿子也想学魔术？」
「怎么说话这么难听，你不也是个泥腿子？」
「我好歹不会在大晚上做白日梦。专心点，要是出了岔子，我俩这脑袋可都保不住了。」
「是是是。」
没有月亮，甚至星光都显得稀疏，大片的黑云将天幕遮蔽，城市与森林一同陷入阴影之中。此时出门在外，若是不借助人工光源，连自己的手脚都未必能看得清楚。
对守夜班的卫兵来说，这是最坏不过的夜晚；对潜伏在暗处的刺客来说，这是再好不过的夜晚。
此时，我已收敛了气息，端坐于林木的枝丫之上。这里是洛伦尼亚北城门外一公里处的某个小林子，有条青石板驿道穿林而过，正是外来车队入城的必经之处。理所当然的，林中有值夜班的卫兵把守，但夜色为我提供了完美的掩护，我得以安心地潜伏于此处，甚至有余裕偷听下卫兵们的对话。
「唉，大晚上的搁这儿吹西北风，你说我们是图个啥？」
「当然是养家煳口。」
「但是，这工作报酬又少，老板脾气又坏，一旦没做好说不准还要掉脑袋。先不论我，你觉得你还能干下去吗？」
其中一名卫兵抱怨道。听他这口气，看来早就对洛伦尼亚的领主有所不满了。
「当然能。」
另一名卫兵冷冷地回道。
「啊？你脑子没坏掉吗？」
「我清醒的很。反过来问问你，你要是不干了，还能去做什么工作？到城南去当佣兵吗？」
「这……」
「所以别想那么多了，乖乖跟着领主大人混吧。」
「好吧好吧，那我们先退一步，讲讲别的。首先，就算我们想为领主尽忠，咱俩呆在这儿也没啥用啊，这鸟不拉屎的偏僻据点都好几个星期没用过了，怎么今天突然就叫我们来这里守着？」
「上头自有考量。既然吩咐下来，你我只管办事就好。」
「……要命，你可真是个石头脑袋，跟你分到一组算我倒霉。」
谈话声很快停止，两个卫兵之间似乎陷入了某种尴尬的沉默中，只余他们身旁的篝火在夜里噼啪作响。火星飞舞，火舌在木柴上摇曳，昏暗且不稳定的光源投射在叶已落尽的林木之间，便有跳动的灰影浮现于枝干之上，给本就阴森的小树林再添几分诡异氛围。
再勇猛的士兵，在这种鬼地方呆久了的话，心里也难免发憷。
我也同样。
我是专业的佣兵，还是盗贼，但盗贼又不是因为喜欢才往昏暗的地方跑的——再怎么说，我毕竟还是个正常人类。天天在一片乌漆墨黑里呆着的，那不是盗贼，那得是心理变态。
「要一直等到明天晚上。真晦气。」
如此自言自语着，强忍下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，我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，背靠在树枝上眯起了眼。
我现在很放松，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发现。
换作一般的盗贼，别说自言自语了，就是刚刚翻身时弄出的声音都足以引起那两个卫兵的注意。而我甚至打起了哈欠，卫兵却对我搞出的动静无动于衷。
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小聋瞎，而是因为我用了魔术，「消音」与「折光」的魔术。前者能让一定范围内的声音难以传出；后者则能降低光线在我身上的反射率，让我在黑暗处更难被发现。
正如这俩卫兵刚刚聊到的，通常情况下，只有贵族的血裔才能使用魔术。倒不是普通人完全用不了，只是，使用魔术会对人的躯体造成很大的负担。就拿二阶魔术「消音」举例，贵族的魔术师能将这个魔术维持数小时之久，而平民很可能在咏唱魔术的中途就直接爆体而亡。
依照那帮魔道学者和神学权威的理论来解释的话，即是「万物皆由魔力构成，人类本身也并不例外」。贵族独有的血脉允许他们利用外界——例如空气中的魔力，一般人则只能从自己的体内榨取魔力。即便是一阶的低级魔术，所耗的魔力也相当可观，而人体内能自由调动的魔力实在少得可怜，用于释放魔术无疑是杯水车薪。
至于我，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够正常使用魔术。我在婴儿时就给柯林斯神父捡回来了，自然不知自己父母是谁；神父本人也是在废墟里遇见的我，他也不清楚我究竟是出自哪个家族。
兴许，我还真是哪个落魄贵族的末裔。
嘛，这些也都不重要了，故国莱顿已经彻底化作过往云烟，就算我是莱顿国王之子，那又有什么用？现在还不是在这儿为钱卖命。
「喂，你听见什么声音没？」
寂静持续了许久，突然，其中一位卫兵冷不丁地向自己的同伴问道。
「声音？什么声音，我没听见啊？是你的错觉吧。」
另一位卫兵疑惑道。
「嗨呀，你信我，我没胡说！你看，就那边，那边！」
他伸出手指，顺着青石板路延伸向的远方指去。
我被这话吓了一惊，赶紧收起闲心，集中注意力望向卫兵他之处。静下心来，果真能听到远方隐约传来隆隆的声响；目力所能及的道路尽头处，确是能见到星星点点的火光。
我知晓那光是什么：一阶魔术「灯火」，常用于照明。这可不是个好消息，代表来者中至少有一位魔术师，「折光」之类的低阶隐蔽魔术对同行的效果可没那么好，我的位置要是被发现了可就惨了。
紧张的视线锁定在远方的点点火光上，隆隆的声响离我愈来愈近，那用魔术引燃的灯火也在我眼中越来越明亮。不久，我看见有名骑着骏马的战士在小树林里的岗哨前停下，他穿着全身一套的钢制战甲，肩甲上印着烫金的狮鹫纹章，在火光照耀下烨烨生辉。
全身甲异常昂贵，不是一般士兵能搞到的，这盔甲人的地位恐怕不低。
「此处竟有岗哨？你是何人，为何敢拦我？」
盔甲人也不下马，就这般骑在马背上，居高临下地向那两个站岗的卫兵发问，言语间丝毫不掩饰自己满身的傲气。
那二人的卫兵估计也是被吓到了，他们只是过来站岗，没想到真能在这大晚上的遇见过岗的人，还是个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家伙。愣了一会儿，有位卫兵上前半步，向盔甲人微微倾身：「阁……阁下，看您这副盔甲，您是……亲卫队的？」
「正是，」盔甲人冷哼一声，「既然知道我是谁，还在这儿挡着做什么，赶紧让路！」
「这……大人，这有点不好办啊。我俩是受了伯爵大人亲令在这儿把守的，伯爵大人说了，不管是谁想过去都得验明身份，就算是您，也得……」
卫兵面露为难之色，低声下气地回道。
「啊，确实，叔父大人有和我说过这件事，谨慎些也好，」说着，盔甲骑士翻身下马，向身后招手大喊，「后面的人，可以先过来了！」
随着骑士的喊声响起，原本空无一物的青石板路上，忽地浮现出一座灰白色的圆阵。肉眼可见的魔力粒子从圆阵处飘散而上，随着魔力散逸，圆阵消弭，接着，竟是有支车队从阴影中缓缓浮现，向岗哨的位置行来。我见到手持长枪盾牌、两边各五人，共计十人的重装士兵将一辆马车护在中间，那镶着银饰的华贵马车上同样印有金色的狮鹫纹章。
居然是四阶的「潜影」？能用到三阶，在一般的血裔里就算是魔术好手了，可要说到四阶魔术的话，大概十个贵族里只有一人能学会，这已经是属于精英的领域。
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，眼前这马车，就是老酒鬼要我去劫的那架。
和计划有所不同，这辆目标马车比预计的整整早到了24小时。并且，护送马车的队伍比想象中更加棘手。
「这下问题可大了。」
我在心里头暗自嘀咕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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